2012年10月13日 星期六

潘小濤 - 莫言獲獎也令北京尷尬?

【明報專訊】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,國內傳媒瘋狂報道,且非常興奮,但北京當局似乎有點尷尬。

首先,如何形容莫言今次得獎,北京當局有點傷腦筋。他是第一個拿到諾貝爾獎的中國人嗎?顯然不是,達賴喇嘛才是。那麼,莫言是第一個中國籍的諾貝爾獎得主嗎?也不是,劉曉波才是首個中國籍得主呀!那麼,莫言是第一個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人嗎?也不是,高行健2000年已得此獎。

最後,官方新華網以「中國作家莫言獲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」作報道,中新社及其他國內網站則以「莫言成為首位獲諾貝爾文學獎中國籍作家」為題,避開相關爭議。

其次,諾貝爾評審委員頒獎給莫言是否懷有政治目的?

達賴喇嘛得獎時,北京指摘「挪威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懷明顯的政治目的」(國務院新聞辦《西藏的主權歸屬與人權狀》白皮書)。高行健獲獎時,官方新華社說:「諾貝爾文學獎實質上已被用於政治目的,失去了權威性。」外交部在聲明中也表示,「高行健獲獎再次反映出諾貝爾文學獎已被用做政治目的」。到劉曉波獲頒和平獎,北京反應更激烈,官方新華社引述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高銘暄表示,「將和平獎頒給達賴喇嘛及劉曉波等人,反華意圖明顯,政治目的不言而喻」。

對莫言得獎,外界有評論說,當中有政治目的,指諾獎委員會想藉此修補跟北京的關係。其一,莫言是中共黨員兼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,與官方關係非常密切;其二,作品比莫言好的作家不少,例如余華、北島等,但他們不被官方認可,頒獎給他們就無法向北京示好了!

那麼,北京今後還會說諾貝爾獎是「有政治目的」嗎?不知是否這種尷尬,官方新華網及人民網第二天不再高調「慶祝」,《人民日報》更沒把莫言獲獎放在頭版!

2012年10月12日 星期五

蔡子強 - 就職百日,破局已成

【明報專訊】政治學上有所謂「黃金一百日」的法則,那是指所有現代政治領袖如總統、總理上任後必須即時面對的最重要課題。他們的權勢、聲望並不是與日俱增,點滴積累的;相反,卻往往是上任之初達到頂峰,再從高峰中不斷損耗、滑落。

「黃金一百日」的法則

今天的傳媒和輿論慣於犬儒和挑剔,他們與新任總統的蜜月期十分有限,願意給這位新手疑中留情的時間和空間,可能只有短短100天,甚至更短。因此大刀闊斧進行改革的時機,稍縱即逝,總統的動作必須果敢迅速,務求一擊即中,為自己累積聲望和政治資本,好讓自己更有本錢渡過日後的艱難日子。

這就是所謂「就職百日定江山」的道理,這100天比起任期內其他時候都要寶貴,到100天結束,新總統的故事大致在公眾心目中定形,他很少能在往後的日子再改頭換面。

歷史上失敗例子多的是,很多美國總統不單揀錯了議題,而且準備不足,缺乏部署,倉卒上馬,結果落得灰頭土臉。

失敗例子:福特

但要算戰後最失敗的例子,一定要數福特,他出師失利,到後來即使表現明顯轉好,尤其是經濟與外交上最後一年成就突出,但卻為時已晚,他永遠跳不出最初幾個月為自己掘下的坑洞:他在公眾全無心理準備的情况下特赦尼克遜,做成狼狽為奸的感覺;他那前後矛盾,搞得一團糟的「打擊通脹」計劃;以及表演得一塌糊塗的黃金時段電視演說等,都為他塑造了一個朋比為奸,以及庸碌無能的形象。

當媒體及公眾的偏見一旦成型,他們便會預設立場,往後,福特魯鈍及壞事的形象在任內便一直揮之不去,只要一行差踏錯,那怕是語言及肢體上的偶有閃失,都被媒體大書特書,當作笑話看待;相反,對於他的睿智,卻視而不見。就如福特抵達日本訪問,走下空軍一號專機時,腳步一個踉蹌差不多跌倒,這個畫面就被人一再播放,甚至有電視台在一節新聞中竟播了12次﹗

比起福特更失敗的例子:梁振英

但福特也不用太過難過,因為如今出現了一位後來居上的仁兄,他極有可能是史上開局最差的政府首長,那就是——梁振英。

7月1日,也就是梁振英就職首日,便有40萬人上街「贈慶」,而且遊行主題和口號是要求他下台。到了7月29日,針對國民教育的「反洗腦大遊行」,再有9萬人上街。再到8月30日至9月8日,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群眾,聚集於添馬艦,參與反國民教育「佔領政府總部」集會,高峰時期更有超過10萬群眾。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接着又有新界東北發展風波,在9月22日的諮詢大會中,又有數以千計的群眾遊行示威和參與大會。

在反對浪潮群情洶湧的情况下,梁振英的民望亦屢創新低,繼於港大民調不及格後,最近亦於中大民調首次同樣跌破50分。

讓情况雪上加霜的是,就是梁班子醜聞不斷,先是他的僭建醜聞,之後是前發展局長麥齊光涉嫌欺騙房津,緊接而來則是鬧出劏房風波及涉嫌醉駕的發展局長陳茂波,全都成了新政府的負資產,讓新政府形象「插水」。

可能是史上最差的開局

這樣的一個新班子,打從第一天開始,便處於捱打狀態,只能四處撲火,疲於奔命。究竟破局是如何形成﹖是先天不足,還是後天造成?是否一開始便注定返魂乏術的呢?

不錯,先天不足固然是事實,半年前當筆者在本欄撰寫〈後特首選舉的政治生態〉系列時已指出過,中聯辦高度介入特首選舉帶來「西環治港」的原罪、建制派政治板塊的撕裂、核心價值之戰的戰鼓已經擂起等,都成了梁振英上台後要揹負的十字架,但其實,他卻不是真的完全一無可為,難以回天的。

大家可能還記得,當梁振英當選特首之初,他的民望曾經有過一陣起色,那是他果斷的處理「雙非嬰」,喊出「零配額」這重話的時候。這可能得失了私家醫生及相關行業,但不得不承認,這卻有很大的民意支持,亦因而讓他的民望受惠。但問題是,他沒有好好把握這個短暫的蜜月期,繼續在民生尤其是房屋等問題上多做實事,取信於民,反而把焦點放在「5司14局」的架構重組,與立法會雙雙陷入一場政治內耗當中,把自己難得的蜜月期平白的消耗掉。

「香港速度」:一次極差的期望管理

尤其是,他自己又親自撰文,鼓吹所謂「香港速度」,聲稱不能再蹉跎歲月,這都讓公眾對他解決民生問題的期望一下子大大提高,但結果,大家卻只見到他與立法會因架構重組而雙雙陷入泥漿摔角當中,而另一方面,樓價卻如脫韁之馬,讓人膽戰心驚,買不起樓的更加不起樓,他倉卒推出的「白表免補地價」買二手居屋,事後更證實為「抱薪救火」之舉,後來的「梁十招」更成了「無料到」的代名詞。就是在自己的老本行,也做得一團糟,幹練的形象也一下子被戮穿。

而所謂「香港速度」,就成了一次極差的期望管理,與當年馬英九選舉時喊的所謂「『馬上』立即好」相比,可謂難兄難弟。而「香港速度」也成了大家嘲諷梁班子的yardstick和口頭禪。6月中被揭發僭建風波,梁振英說要少少時間理解,但至今已經4個月,這就是「香港速度」?免費電視牌發牌,已經拖得經年累月,這也同樣是「香港速度」?……

這不正好是篇首所講,歷史上很多美國總統揀錯議題,準備不足,缺乏部署,倉卒上馬,結果落得灰頭土臉的教訓嗎﹖

梁振英=「信唔過」

但最糟糕的,還是他一而再、再而三的嘗試用連串的「語言偽術」,「行為偽術」,去掩飾醜聞,處理危機,讓其誠信被自己一手一腳毁掉,把官民互信徹底摧毁。

其實早於7月1日的大遊行,群眾已經喊出「梁振英,大話精」的口號,但他卻絲毫不知警惕,不加收斂,還在立法會的答問大會中,以「捉字蝨」的方法,辯稱不存在「花槽」問題(因為那是「花棚」),而把鄭家富的問題打發掉;梁的「沙煲兄弟」陳茂波,當誤導記者和公眾被揭發之後,又辯稱「板間房」不是「劏房」;最新的版本,則是聲稱「我是酒後駕駛」,但「我沒有醉駕」;在媒體新界東北發展計劃,原本政府文件和梁振英自己的sound bites,都可以證明原意與內地和香港融合有關,到了民意反彈,就改口說成是房屋政策……

到了後來,羅范椒芬甚至連「真心相信梁振英『潛意識』以為沒有僭建」,這樣都說得出口,作為一個老師,聽到這些巧言令色的說話之後,實在無比的憤慨,也不知道還可以如何教導學生。

梁振英可能以為自己口才出眾,甚至為此沾沾自喜,但事實卻是「贏了戰役,輸了戰爭」;「討了口舌便宜,卻輸掉了誠信」,讓公眾,尤其是記者、知識分子、老師、年輕人,對此愈發深深的厭惡,把政治信任徹底摧毁。

就職百日,就是如此這般,換來一個根深柢固「信唔過」的觀感,以及「語言偽術」大師、「行為偽術」大師等形象。「民無信而不立」,這樣顯淺的管治道理,梁振英就是不懂,破局已成,他還可以怪什麼人呢﹖

一個發人深省的故事

曾經聽過這樣的一個故事,幾個人進入森林探險,出發前擔心走失,於是「阿火」就說:「不用怕,萬一不見了我,大家只要舉目遠眺,有我的地方就一定有煙﹗」

另一位「阿水」也說:「如果見不到我,請大家靜心傾聽,只要聽到淙淙流水聲,便可以沿路而去找到我。」

唯獨最後兩個默然不語,經大家再三詢問之後,他們才黯然的說:「若然失去了我們,那麼一輩子也別望可以重新找回。」

他們叫什麼名字,一個叫「誠信」,另一個叫「尊嚴」。

2012年10月5日 星期五

吳志森 - 梁振英何以不叫停煙花滙演

四十年來最大海難,全港同哀。本來,發生慘劇,大家的焦點理應集中在如何救死扶傷,如何安慰家屬,如何善後補救,如何防止慘劇再度發生。稍為理性的人,都不想將慘劇政治化。我千百個不情願,把海難用政治角度分析。無奈的是,當權者的表現實在太難看,太令人氣憤,骨鯁在喉食不下咽,不吐不快。

撞船慘劇在晚上八時二十三分發生,南丫四號瞬即下沉,只剩船頭留在水面,百多乘客或被困船艙或拋到海中,非常危急。消防、水警、海事處、飛行服務隊等救援人員,都在九時前趕到現場展開搶救。

乘客命懸一線,掙扎求生的同一秒鐘,在某處高級場所,特首梁振英、問責官員、官商名流,舉杯祝賀官運亨通國運昌隆,冠蓋雲集,杯觥交錯,等待一年一度的國慶煙花滙演晚上九點正式燃放。在發生意外到煙花放起這近半小時,一定有知情官員通知特首有慘劇發生。當梁振英知道有重大人命傷亡,當時的決定就是:繼續放煙花,以免敗了中央大員官商巨賈的雅興。

好不容易等到半小時的煙花放完了,亦即離撞船意外差不多一小時,負責維持維港航道秩序的警力,才能釋放出來趕赴現場展開救援。政府新聞處當晚十時四十八分發出新聞稿:「梁振英在觀賞煙花滙演後就南丫島撞船意外會見傳媒談話」,「今晚我和政府的高層同事會密切跟進這件事的進展」,清楚顯示梁特首在知悉發生慘劇後,還有雅興繼續觀賞煙花,直至完畢。

有記者問梁振英為何不叫停煙花滙演,梁說這由主辦單位決定。滙演由廣東各級政協贊助,負責統籌的主辦單位,正正就是民政事務局。港難當前,梁振英還是不忘他出神入化的語言偽術。

香港發生空前災難,胡溫代表中央政府表示關切,當然無可厚非。中聯辦副主任李剛要求探望傷者,也正常不過。但身為香港特首的梁振英,應該捍衞「一國兩制」的嚴格分際:先感謝中央的關心,也要求李剛副主任盡量低調,以免混淆「一國兩制」的敏感界線。豈料剛剛相反,在記者面前,梁振英像小媳婦一樣縮在後面,李剛以主人家身份高調地向全港市民宣佈,馬上要求廣東省派出打撈船協助救援工作,彷彿告訴全世界,救援工作的指揮權,已由特區政府正式移交中聯辦。

遠水不能救近火,廣東省四艘打撈船凌晨來到香港海域,甚麼也沒有做就駛回去,但中新社卻弄虛作假,說中國的專業搜救船在海上救起九十五人。這並非誤報,而是為配合胡溫關切救災,用來蒙騙內地民眾而特製的假新聞。

特首梁振英沒有挺身捍衞「 一國兩制」,令人鄙視。而香港救援人員,充份發揮香港人「做得到」精神,冒死把百多名乘客從死神手裏帶回人間,可歌可泣的救人故事,教人激動垂淚。在此,向救援人員致以最崇高敬意。

2012年10月3日 星期三

吳志森 - 林鄭為何對監察機構懷恨在心?

【明報專訊】工作關係,時有接觸政務官。官場老手政治新丁,雖然有一蟹不如一蟹的感覺,但這批天子門生,都有不能否定的過人之處:思路敏捷,口才了得,邏輯也有一定的嚴謹性。更重要的,是謹言慎行,永遠按政府口徑說話,即使對着相熟的朋友,也鮮有發表個人意見。

政務司長林鄭月娥,政務官出身,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加入政府,在官場打滾超過30年,經歷不同部門不同官位,對政府運作當然瞭如指掌,對冠絕亞洲國家和地區的廉潔守規,必定引以自豪,對香港的監察與制衡制度,肯定深有體會。

林鄭司長成長於我熟悉的六、七十年代,警察黑道勾結,官員貪污盛行,政府效率低下,整個社會暮氣沉沉,見不到希望。在火紅年代參加過學運,為艇戶、為小販爭過權益的林鄭月娥女士,肯定無法忘記,基層市民受到貪污禍害官僚蹂躪,那無奈無助與認命的臉孔,對制度不公、社會不平,弱勢受到無理欺壓,關心社會稍有熱血的年輕人都會深痛惡絕,憤憤不平。

林鄭月娥肯定不敢宣之於口的是,她應該感謝英國人留下來的監察與制衡制度。殖民地總督成立廉政公署,後來又引入了冤情大使,即今天的申訴專員,使香港由臭名遠播的貪污城市,變成廉潔之都,成為鄰近地區欣羨和學習的對象。更使投訴無門的小小市民,對政府部門的行政失當、官員的怠忽職守,有正式的渠道進行監察,有足夠能力施以制衡。

因此,無論從任何角度,都不能想像林鄭司長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說話:「可以想像,政府部門受到不同機構的監察與制衡,所受的壓力。包括廉政公署與申訴專員公署,這些機構有時是好的,他們是公民社會的守護者。但如果因為我們不懂如何應對這些監察機構,他們便會成為我們的主要障礙,最後受累的,會是政府施政的執行能力……」

把政府施政困難,官員表現不濟,歸咎香港的監察與制衡制度,更出自吃港英奶水長大的資深政務官林鄭月娥之口,令人覺得驚訝之餘,更是匪夷所思。林鄭這番把香港制度的核心價值踩在腳底的說話,連退隱多時的前行政局成員都禁不住要直斥其非。

如果你聽到林鄭說話的語氣,看見她的表情,那股從牙縫透出來的怨氣,不是只看書面文字可以充分理解。幕僚事後替她出稿解釋,但無論如何解說如何兜,都無補於事,也改變不了林鄭視廉署和申訴專員這類監察機構如糞土的事實。

廉署對林鄭的愛將立案調查,上任12天就中箭下馬。申訴專員指摘對市區和新界執行兩套取締僭建的政策,林鄭被迫回應,激怒新界土豪,搞得政府人仰馬翻。林鄭對監察機構懷恨在心,事出有因,也查實有據,不是幾句言語偽術,巧言令色就能否認得了。

王岸然 - 港人滄桑九七開始

國慶日發生大海難,李剛現身醫院,梁特首在李剛向記者發言時站在一旁成為副手,第一時間惹來網上罵聲不絕,港人的憤怒迅速蓋過對死難者的哀傷;再加上同日下午中聯辦外出現多支港英旗,同日早上疑似示威學生被逐離場,正式示威學生被阻於會場一哩之外……,國慶日盡是負面新聞。

香港人只知有放假之日,不知有國慶這一回事,香港人的情懷,從不覺得有國可慶,反而香港的滄桑由1997年開始。

才女林燕妮最近寫了篇文章,憶及回歸前到北京,無論是文化界或是電視台的訪問,硬要定性香港的過去是「百年滄桑」,說成在殖民地生活時很慘,香港人是遭到英帝國主義者剝削的奴隸,全靠祖國的打救得以從殖民地解放出來,得以當家作主。


港人貢獻內地矮化


才女當然不同意,筆者也不同意,但國內的國民教育、公眾宣傳肯定以這個角度形容香港;香港人的自強不息,香港人對中國在改革開放期間所作的貢獻,遭內地矮化隱化,這是造成今天有年輕人拿港英旗出來揮動漸成潮流的深層次原因。

筆者從不緬懷英殖民地時代,殖民統治是不義的,沒有任何知識分子會不同意,英國人何嘗對港人有義?筆者自出生以來便擁有的英國國籍給英國人在1980 年收回,英國人撤退前幾年才開放部分代議政制,無非是確保其有效統治。筆者不會認同英國米字旗的香港旗,但也對中國國旗、香港區旗沒半點感情,若有人能設計一面不代表英國、也不代表中國的「香港旗」,筆者一定放心認同,相信大多數人也能藉香港旗合情合理地找回香港身份的認同。

自九十年代已經主理香港事務的陳佐洱說在7月1日見到有人拿出米字旗「感到痛心」。其實,他不應該「感到痛心」,而應該感到慚愧,因為正是他身為主管港澳事務者的失敗,所以香港回歸十五年後才會民心不歸,才會有人拿出米字旗,才會全民反對他說是「天經地義」的「國民教育」。為官半生,處理香港事務如斯失敗,有負國家所託,陳佐洱知羞沒有?還有何面目說三道四?


香港特首變為副手


香港人的滄桑,不在於殖民時代的艱苦,而在於由1997年開始對自身社會認同的失落感,在於離開英國的殖民統治後,再一次成為中國的次殖民地,這種感覺日益強烈,強烈到在行動上爆發出來。前天的國慶固然全無國慶日應有的氣氛,這也罷了,吃唱玩樂享受假期,總不會是壞事,晚上驚聞海難,人人悲傷;但更大的悲傷在於見到中聯辦副主任李剛跑到醫院見記者時以「領導人」的身份講話,梁振英頓時貶為站在一旁聽令的副官。這一刻港人終於明白,在重大事件上,中央已經直接領導香港,香港人再次成為殖民奴隸,亦由這一刻開始。

《基本法》清楚寫明,除國防外交之外,香港所有事情由特區處理,由特區負責。小小一次海難,香港處理不來嗎?特首有認為香港處理不來的災難、所以要求中央幫忙嗎?不請自來的好意,不一定是好意,可以是治權的宣示,李剛正是以行動顯示中聯辦與特首共治香港的權力,這不是無心之失,而是陸續有來的事情。

特首梁振英在國慶酒會的談話,可能被海難事件沖淡其重要性,他說中港融合是事實也是現實。說到事實與現實,他何不一併解釋中環西環共治也已經是事實與現實?他不用說的,香港人非常聰明,懂得在事實中找出現實,李剛領導救災,是故意做給香港人看的事實,從而令香港人接受現實。

中港融合,無論是現實還是事實,只要能令港人得益,港人沒有不歡迎的理由。香港人是現實的族群,但為何現實中的港人會抗拒中港融合這個表面上對港人有利的方向?這個問題,非常簡單,梁振英與中央負責香港事務的官員若不能答,就請勿再推融合政策,因為這會造成社會不穩,甚而騷亂,居民自發的「光復上水」行動就是警號,國慶日中聯辦外的英國旗,更是警號。


回歸之後港人變窮


1997年,中港尚未融合之前,大學生新畢業的可以月入兩萬元,今天是萬多元;當年的勞動階級月入萬元以上比比皆是,但今天只有六七千元,還拜是千辛萬苦爭取到的最低工資立法所賜。中港大融合十多年來一直在發展,中港愈是融合,愈大多數港人愈窮;窮不單在有形的金錢,還在無形的生活質素,大陸來客不單買去日常用品,奪去街邊小店,連港人到郊外露營享受一下大自然的權利也遭到侵奪,令港人日窮的中港融合,一般人又焉會支持?

數字上看,回歸後香港的GDP上升了數倍,人均收入大增,香港的經濟似乎是受惠於中港融合的好處,這也是不爭的事實,最少治港的京官與梁振英看這些數字,沒理由不發展中港融合的經濟政策。

但何以港人不單不支持,還出現起而反抗與國內來客衝突的情況?香港人不再現實了嗎?是少數人興風作浪,煽動民粹嗎?

當然不是。原因非常簡單,絕大多數港人沒有因為回歸而受益,沒有因融合而受惠,反而變得更窮。現實的香港人直接得到的現實與事實是,大家的滄桑是從回歸開始,於今尤烈,所有經濟利益都走到大資本家和地產霸權那裏。這麼簡單的道理梁振英明白嗎?他是明白的,但不感覺到嚴重性,因為他其實也是富人,是得益者。